中医药现代化：让好酒走出深巷

　　当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张冰的研究团队将辛热类中药肉桂等对三组实验大鼠实行灌胃术后，正常组、虚寒组和虚热组的大鼠的血药浓度出现了较大的差异，而且某些成分在虚寒组中消除得较正常组快。

　　这一实验结果验证了他们的推论：同一种药物，应用于不同状态的人，产生的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长期以来，张冰团队致力于药性理论的现代化研究，他们的研究着眼于一个问题：如何用现代科学去阐释中医药原创理论。

　　这一问题，日前被作为“2019年重大前沿科学问题”上报中国科协，意在研判未来科技发展趋势、前瞻谋划和布局前沿科技领域与方向。

　　在张冰看来，这一问题的研究，对中医药的学术发展有重要推动作用。

继承的目的是发展

　　为什么要用现代科学去阐释中医原创理论？在张冰看来，中药药性理论是连接中医与中药的桥梁、链接基础与临床的纽带，是中药最具特征性的原创理论之一。以它为例，能够揭示解决这一问题的必要性。

　　在本科阶段，学中药的学生常常会面临这样一个难题：在学习寒热药性时，总感到“寒”“热”药性与中医治则中“寒者热之”“热者寒之”的对应关联模糊不清，难于理解。因此不仅学习困难，而且临床操作性受到限制。

　　能否有一种方法使得中药药性从纯经验中摆脱出来，克服个人经验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

　　为此，张冰提出了“药性三要素理论”，对机体状态与药性表达进行深入探讨，不仅打通了药性理论和现代科学之间的联系，而且丰富和发展了中医的药性理论。

　　张冰团队的研究结果证明，用现代科学内涵不仅可以阐释中医原创理论，而且能够丰富和发展中医理论。

　　“虽然表达方式、论证水平不同，但是在理念和思路上，中医药学和现代生命科学有很多相近的地方。”张冰认为，随着社会进步和科技发展，生命科学也日新月异，而中医药学与现代生命科学在医学模式、健康观念、诊治理念、评价体系等多方面日益趋同。

　　“酒香也怕巷子深”，张冰说，中医药的发展越来越要求与时俱进。只有将中医药优势与科技相结合，才能更好彰显中医药的价值，在更广范围得到认可并走向国际。

　　但张冰也表示，现代科学只是手段，实现中医药的发展才是根本目的。“中医现代化不是‘西化’也不是抛弃传统，利用现代科学技术手段与多学科方法研究中医药，对中医发展会起到支撑和促进作用，但只有中医理论体系的丰富发展和实践能力的提高，才是中医发展之本。”张冰说。

现代化首先要“现代话”

　　“我们从秦汉到现在，仅对药味数量的认识就增长了数百倍，而对药性的认知就更是不断丰富。我们的前辈是如何进取的？”这是张冰在给学生们上课时经常让学生们思考的问题。

　　张冰认为，不少人对中医有一个非常错误的认识——中医太古老、太保守、太落后，几千年都不变。但事实上，一直以来，中医都在拥抱变化。

　　可喜的是，经过几十年的探索，不少中医药的问题已开始尝试用现代语言来表述。中医药现代化首先是“现代话”，用现代的语言来把中医道理说清楚。把中医治病养生的道理阐释出来，让人接受。这个过程当中，既升华了中医药自身，也补充丰富了现代生命科学。

　　中国工程院院士、天津中医药大学校长张伯礼一直致力于推动中医药现代化研究。他曾表示，中医药现代化首先要“现代话”，“大理至简，简而惠众，我们可以用现代语言更确切地表达中医药的基础理论。”

　　“不过，中医药基础理论用现代语言的表述分为深、浅两个层次。”张伯礼认为，浅层次或者初步阶段，是可以尝试将中医药基础理论用现代的通俗语言来解释，以构成交流的基础。

　　而深层次的表述应该是通过实践研究，揭示中医药基础理论的现代科学内涵，观察认识人体的生命科学。他说，中医药学与西医学具有等同的科学价值，而且最具原创思维。原创思维加上高科技，往往会得到原创性成果。从这点看，中医药是一个伟大宝库，是当代生命科学研究的创新源泉，值得深入研究。

　　中医药基础理论诞生于几千年前的农耕时代，至今仍然充满活力。在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医疗卫生体系，解决重大疑难疾病，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特别是在农村、社区医疗中仍发挥着重要作用。张伯礼特别强调，在中医药理论用现代语言表述方面，应持积极慎重的态度。表述是一件学术性、科学性很强的工作，也是一项系统工程，应先易后难，充分讨论，形成共识，再普及推广。“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绝不能草率从事。”

　　张冰也认为，依托现代手段去阐释中医药原创理论，不是把传统中医融合到现代医学体系，失掉中医自身的体系和语言，用现代医学语言来解读传统中医，而应该是借助现代科技思想、方法和手段检验中医，阐释科学的合理内容，完善中医的科学理论体系，以至于在临床上能够科学合理地运用好中医药。

现代化要紧跟临床需求

　　用科学内涵去阐释中医原创理论之后呢？

　　“当然要服务于临床。”张冰回答得很坚定：“中医药现代化的进程远不会止步于此。我们做药性理论研究就是要回归临床。要让更多的人了解、认识药性实质，用好中药，提高疗效、减少不良反应，所有的研究最终还是为了服务患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张冰认为，临床中药安全性的问题主要原因是用药问题。阐明中药药性的科学内涵可提高对药性的相对客观的认识、促进中医药学术传承，促进临床中药合理精准用药、提高疗效、防范药物不良事件。

　　谈及做研究的目的，张冰认为主要是两方面：一是借助现代技术研究中医药理论，更加明晰其合理性科学性的内容，完善科学的中医理论体系，提高指导临床的实用价值。二是借助实验研究为现代医学增加新内容，包括新理念、新认识、新技术，从而提高现代医学诊治技术水平。

　　“我们的目的是让中医药更好地服务临床，走向世界。”张冰说。（徐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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