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河医派妇科学术思想浅析

　　孟河医派是近300年来逐渐形成的一大地域性医学流派，以费、马、巢、丁四大家族为杰出代表，他们学术造诣高深，临床经验丰富，虽各有所长，但遵“和缓”为宗。费绳甫认为，“女子之病与男子同，所异者惟经、带、胎前、产后耳”。现将孟河四家妇科学术思想总结如下。

　　1.调经重治肝

　　月经的产生以肾为主导，《傅青主女科》云，“经水出诸肾”，医家多从肾论治月经病。但孟河医家独辟蹊径，吸收刘河间“天癸既行，皆从厥阴论之”及叶天士“女子以肝为先天”、“妇科杂病，偏于肝者居半”的观点，提出“肝为血海，又当冲脉，故尤为女科所重”。

　　女子“有余于气，不足于血”，费伯雄提出“肝气偏胜，冲任受伤”。马培之认为月经失调与“肝脾气血不和”相关，或肝郁气滞而发月经愆期，或肝气攻窜而发经行乳房胀痛病，或化火入血而发月经先期，或肝不藏血而发崩漏，或肝经受寒而发痛经，或肝阳上亢而发经行眩晕，或肝火上逆而发倒经。丁甘仁认为“肝为刚脏，非柔养不克”。在治疗上，孟河医派以调肝为大法，兼顾脾肾；或疏肝解郁，方用逍遥散加减；或清热疏肝，方用黑逍遥散加减；或暖肝散寒，方用少腹逐瘀汤之义；或清肝降火，方用顺经汤之义；或肝脾同调，方用归脾汤加减。后世龙江韩百灵、沪上朱小南、天津哈荔田、浙江何子淮、荆楚刘云鹏，亦均把调肝作为女子脏腑辨证之首。

　　2.治带辨五色

　　《妇人大全良方》云：“人有带脉，横于腰间，如束带之状，病生于此，故名为带。”傅青主指出“带下俱是湿证”，有白、黄、赤、青、黑之分，与肝、脾、肾三脏相关。孟河医派对傅氏的认识既有继承又有发挥。费绳甫认为，病机上，带下病“不外阴虚火旺而兼湿热蕴结，然亦有肝郁脾虚者。”辨证上，“带有五色，须分别治之”：肝阳挟湿热、火盛、湿火等灼伤阴液，或因肝郁脾虚，积湿侵带，可致白带；内热伤阴，肝木侮土，或因心肝火盛灼阴，或血亏肝旺，挟湿热入扰带脉，可致赤白带；任脉有火，挟湿热灼阴，带脉不固，可致黄带；阴血久虚，肝阳灼阴，可致赤带；肝郁化火灼阴，带脉失约，可致青带；命门、三焦、膀胱、胃火交煽，可致黑带。治则宗费伯雄“以治脾为主，次则固肾”，治法上或培补，或清利，或固涩。巢崇山治疗白带年久不愈，用空心米汁调服二钱贯众粉，药廉效验。

　　3.安胎需治本

　　孟河妇科医案论及胎漏、恶阻、子痫、子肿、子咳、子喑、胎萎不长等疾病，还有验孕、催生之法，内容颇丰，不乏真知灼见。《女科集略》云：“女子肾脏系于胎……若肾气损，便不能固摄胎元”。现代研究证实，早期先兆流产的主要证型是肾气亏虚证。孟河医派认为，妊娠病当与脏腑相关，胎元正常者治病与安胎并举。马培之诊治妊娠病，尤喜望面观舌，认为“面以候母之安危，舌以审子之生死”，母之面色及舌之色、形态，可为八纲、脏腑、六经辨证提供依据，并可判断病之凶险及预后。

　　费氏在妊娠病的治疗上有独到经验：脉左寸动滑有摇摆之状，怀孕也，月事当不行，而有时仍行者，荫胎之血有余，惟身体结实者如此，行至二、三月后渐少而止；初受孕有一月余，而呕吐不止者，此胎初结，胃失和降，治宜苦降辛通；妊娠已有七、八月，尚有作呕不止者，此胃气虚也，治宜益气养胃；胎漏，气血俱盛而见血者，非火势逼血下行，即肝气冲激血分，治宜或清火，或柔肝；每逢三月小产者，此心火盛而搏肾阴也，治宜补肾养心；胎前咳嗽，经久不愈，肺虚而留邪未净，治宜泄邪养肺；妊娠腹胀，面浮足肿，水湿停留，无从宣泄，治宜化湿行水，切不可通过太过，以防坠胎；妊娠至九月而语音忽瘖，此胎气下破，产后即愈，无用调制；妊娠至七、八月，小溲忽闭，胞胎下坠者宜升，膀胱郁塞者宜化，阳结者宜清，阴闭者宜温；胎前外感病，必须开泄外邪，邪退正安，正以保胎，否则邪出无路，母亡而子不保。

　　4.产后先去瘀

　　马培之认为妇人产后“百脉空虚，瘀浊未尽”，费伯雄、丁甘仁均提出“产后以祛瘀为第一。因恶露必须畅行，方无后患，倘瘀血不去，停积于中，少腹作痛，甚则有三冲之患。冲肺则气喘、冲胃则呕吐、冲心则神昏发厥。叶天士谓产后百脉皆虚，最多空窦，况身体素虚者，行瘀不宜太过，恐损其真元。阴液虚者，养阴行血；阳气虚者，益气祛瘀，两面兼顾。自金元以来，医家形成“产后宜温”的治疗思路，费绳甫驳斥此说，认为“断不可从，临证斟酌，丝丝入扣，则从应各当矣”,费伯雄认为产后“无病则服生化汤，有病则于治病药中加生化汤”。现代药理实验发现，生化汤可加快降低大鼠孕酮水平，提高雌二醇水平，而达到止血、促进子宫复旧之目的。

　　孟河医家在立法上主张和法缓治，“不足者补之以复其正，有余者去之以归于平”，以性能平和之药纠偏归醇，不求速效，缓缓图治；用药上主张平淡轻灵，“平淡之法，平淡之极，乃为神奇”，用量多则四钱，少则三分，生姜一片，红枣三枚，中病即止。其辨证师古不泥，创制新方，得心应手；治疗博采众法，丹、膏、丸、散内服外用，灵活多变；用药讲究炮制，醋炒、酒炒、拌蒸、炒炭等，药效如神，在妇科治疗上的丰富经验，值得临床推广。（高霖雨、徐贻珏、曹震、张琪 常州市中医医院）

　　摘自：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2016年5月第40卷第5期 部分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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